2016-11-30

【文學現場6】異人和他的日本養分 小泉八雲紀念館聯想


文/攝影◎李俊賢





     文學家像一顆多重性格的種子,當他落在不同土地上時,不停吸吮各類養分成為本能的反射動作。直到某天,潛在血液中蓄勢待發的某些因子,就順勢開了花、結了果……

優雅寧靜松江城

     日本島根縣松江市位於本州西南端的山陰地區。島根縣古名「出雲」,十之八九的日本鬼怪傳說出自於此。松江市以千鳥意象聞名的松江古城為中心,緩緩流動的護城河堀川岸景,彷彿重現江戶時代的情境。古式民居、古松錯落,幽靜樸實地令人不忍大聲喧譁,就怕壞了這二十一世紀裡難能可貴的氣氛。岸旁古宅立一方尖木柱寫道「小泉八雲紀念館」,若是錯過了,來松江一遊的精采程度恐怕會遜色不少。

     紀念館陳列室雖然並不大,想好好觀賞也得花上一時三刻。許多作家菸不離手,他們堅稱少了菸就缺了靈感,這理由非關男女。小泉八雲更勝一籌,菸斗的紮實吞吐,好似他的泉湧文思,於是造形各異的菸斗占了不少展示櫃。一組比例反常的桌椅倒是挑起訪客莫名的好奇心:一般高度的木椅搭配著神壇高度的高腳書桌。原來小泉八雲患有眼疾,桌面要夠高,他才能看清擺在桌上的書籍文字。

吉普賽的歸宿何在

     澳洲籍電影攝影師杜可風常形容自己是「得了皮膚病的中國人」,藉以表明他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和熱愛。作家小泉八雲雖然沒說過類似的話,但是他身體力行,大力投注在日本鄉土文學的發掘與書寫。經典著作不但得到眾人肯定,還被封為現代日本怪談文學的鼻祖,成為豐富地方的養分及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。導演黑澤明的電影《夢》,部分靈感也源於小泉八雲作品。

   「小泉八雲」(Yakumo Koizumi)是個十足的日本名字,但他卻是個不折不扣來自遠方的「異人」,萊佛卡帝歐‧赫恩(Lafcadio Hearn, 1850-1904)才是他的本名,今年是他逝世一百一十週年。具有吉普賽血統的愛爾蘭父親,娶了希臘母親,在希臘生下赫恩,愛爾蘭、英國、法國在他成長背景占了一席之地。未滿二十歲移居美國,一八九一年因記者工作派駐日本。大概他自己也沒料到日本會是曲折旅途的終點站。


     他曾任教松江市普通中學、東京帝國大學,著有《飛花落葉集》、《中國怪談集》、《怪談》、《鯊魚人的報恩》等書,深受文壇重視。原本嫁給武士的小泉節子離婚改嫁小泉八雲,節子二度婚姻選擇一武一文,頗耐人尋味。而八雲書寫怪談的靈感,不少來自妻子口傳的鄉野傳奇。附近「松江堀川地酒館」以小泉八雲本名命名的赫恩啤酒(Hearn Beer),還曾獲得二○○二年國際啤酒節大賞銀獎呢!松江人非常以他為榮,儘管他只在此待了一年多的時間。#


(原文刊登於2005.2.3 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29

【香港蘋果日報】周日造訪:建築詩人 廖偉立

撰文:游惠玲
攝影:李俊賢

       我站教堂外端詳了許久,覺得既驚又喜,在台灣,尋不着這樣的教堂。宗教,是一種信仰,而在我心裏,建築本身,同樣也是信仰。它反映着建築師對於生活的熱情、對於自然地景地貌纖細的觀察、對於自我內心探索的渴求。一個優秀的建築師,一定也會是位哲學家與生活家,甚至,也是位文學愛好者,而廖偉立就兼備這幾種特質。



那是甚麼?
台中市北區的進化路與育樂街交叉口上,座落着一幢以清水磚與鈦金屬共同構築而成的獨棟樓房,特殊的外觀,讓它在找不到秩序的建築群中一枝獨秀,卻又不顯得突兀。仔細一瞧,看見建築兩側的斜面上,掛着一只十字架,才悄悄地透露着這幢建築的身份—教堂,出自建築師廖偉立的手筆。他有個習慣,會為自己所設計的建築題首詩,詩中,有這麼幾句:

天 地 人 一體
乘着風 飄着雲
進入陽光 照射得到
和 穿透不到的 空間
有光 有亮
有陰 有影
一切輕盈
一切不定



       在我眼前的「救恩堂」有一種力量,一種想要將人吸附入內的力量,這幢建築物自己就會說故事,處處藏着建築師的智慧與巧思。廖偉立說,教會既然是人與神交會的場所,就應是人們精神上的7-11,所以他將建築地面層的牆面減到最少,讓教會的信仰能與周圍的常民生活結合;將主堂設在最高層五樓的位置,喻意着《聖經》中在山頂上建造的挪亞方舟。



       夜裏,教會就搖身成為音樂廳,主堂從宗教空間轉變為藝術空間,三百人左右的座位,正好可以演出一場小型卻迷人的鋼琴演奏。我曾在夏季的夜裏,流連在法國東部史特拉斯堡的教堂,貪婪地享受着一場接一場的美妙樂音。現在,走進這座禮拜堂,那夏夜裏的輕盈舒適,像是瞬間又回到了我的身邊,既熟悉又陌生。整座建築有着幾處經過設計的不規則開口,引入來自四面八方的光線,像是〈創世紀〉中:「神說:『要有光。』就要了光」。建築的外頭就是擾攘的大馬路,我不是教徒,但卻在這個空間中看見了平靜與安詳。




        廖偉立將設計的創意與大自然相接,所以,他會在教堂的牆面上設計經過計算的開口,讓光線在每天不同的時辰中變換角度、色彩。看着光線在救恩堂裏律動,我想起法國建築大師柯比意的廊香教堂,光線就是建築的一部份;觸摸教堂壁面的清水模,也讓我想起日本傳奇建築師安藤忠雄的作品,簡單的線條,卻蘊藏力量。

■畫下所見的畫面,為的是尋找建築與環境之間的新關係。

像流氓似畫家

       廖偉立為作品提的詩,自然、平實、溫暖,反映着他謙和的內心。只不過,頭一次見着廖偉立外表的人,大概都會有點不知所措,像是害怕會得罪眼前的這位「大哥」。「你不覺得我長得像流氓嗎?」聽廖偉立這麼一說,我忍不住笑了出來,不太好意思回答。但當廖偉立戴上那頂以藺草編織而成的圓帽時,卻又流露出一種畫家般的人文氣息。

       而他也確是個畫家,看過他筆記本的人,都會忍不住一頁頁往下翻閱,因為那一張張的素描水彩畫作,有着簡單自在的線條及筆觸,藏着無限大的想像空間,實在精采!夜裏,廖偉立習慣拿出畫筆,信手在筆記本中畫下白晝所見的畫面,人物、街景、建築、地貌,這些都不是經過精準計算的設計藍圖,「我在尋找建築與環境之間的新關係。」



       台灣知名建築評論家阮慶岳曾在《弱建築》一書中,如此形容自己的好友:「廖偉立的建築在這幾年間,展現出一股令人注目的渾厚力道。這力道夾雜着他對個人建築美學的熱愛,與根植於與在地環境(尤其是自然環境)美學的善意有機互動,看他一路揮灑下來,似乎真頗有老子所形容『無死地』(不知死地為何物)的莽莽威風呢!」

       廖偉立也以「自由自在」來說明自己的創作理念,超越所有的理論,沒有格式、不帶成見。至於他心目中的台灣建築,又是甚麼樣貌呢?「不能說,說出來就甚麼也不是了。」廖偉立解釋,自己並非形式主義者,「我的建築所顯現的形式或許『多樣』,但追求建築真實的態度是一致的。」走入廖偉立的辦公室,會發現他的創意靈感絕不是無中生有、憑空想像的。他大量廣泛地閱讀,哲學、文學、宇宙、老子思想、現代詩創作,他無所不吸收,這些都是靈感的來源與養份,他隨手拈來,無處不精采。





 ■盤踞在喧囂裏的「巨龍」,巧妙地提供了一個鬧中取靜的空間。——板橋遊龍

一年跑五萬公里

       對廖偉立來說,建築,就是生活。他不是只坐在辦公室裏畫,他更走出室外,頻跑工地現場,全省都跑,一年下來,竟跑出了5萬公里的路程,等於是台灣南北跑了130趟。廖偉立回憶,救恩堂蓋了兩年半,鄰近的高樓建築比他晚開工、卻比他早完工。為了這座教堂,他和教會長老、營建廠商共開了高達一、兩百次會議,跑了兩百多趟工地。有人以「建築界蠻牛」來稱呼他,苦幹實幹,終於有所回饋,獲獎無數。然而廖偉立的人生非一路順遂,他以40歲「高齡」前往美國攻讀建築碩士,回國後第二度開業,卻經歷過連一個設計案也接不到的困境。但只要一出手,往往就得獎,那怕只是座「公廁」。

       雖然這麼形容很奇怪,但我還是得說,那所北橫東眼山上的公廁,是我使用過的公廁中,相當令人難忘的一座建築。東眼山是美麗山林風景區,小徑邊的公廁以鋼構造為主體,採用清玻璃與霧面玻璃連結室內外兩個空間,將戶外的綠意引進到公廁,讓人有種回到野地方便的感受。


       跟廖偉立碰面之後,我再回到新北市的板橋區,去感受他的另一件人行陸橋作品「板橋遊龍」。在板橋鬧區的這座陸橋確實就像條巨龍,盤踞在寬大的馬路與高聳的樓房之間,它不只是個路過的線道,本身就是個讓人願意停留的點。站在陸橋上的觀景台邊,我望着來來去去的車流,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廖偉立的詩:「歲月流轉 步伐移動 兩點之間的聯結 試圖 運用曲線 而非直線 企圖 發揮你的想像 留住你的盼望。」建築,就是一首詩,引人遐想,讓人流連忘返,百讀不厭,久久,還能回味再三。#


(原文刊登於香港蘋果日報 副刊果籽 2011.4.3)

2016-11-27

【文學現場5】有形藩籬無形阻隔 柏林圍牆的文學分界線

文.攝影◎李俊賢 



       站在兼具「冷峻森嚴」與「活潑創意」雙重性格的柏林圍牆前,如同電影《再見列寧》一樣,有種說不出的時空錯置及歷史荒謬感。圍牆是中性的,可以是安全防衛,也可以是自絕於世。一九六一年八月,象徵民主與共產陣營的楚河漢界將柏林一分為二。

       一九九七年第一次到柏林時,一九八九年圍牆倒下的沸騰高潮早已褪去,大部分的圍牆已經拆除,只剩下一小段牆面當作憑物追憶的線索。在政治訴求與藝術創意攜手合作下,牆上塗鴉及畫作卻也成為德國統一後的大賣點。東德國民車(Trabant)破牆而出的畫面,正是其中的經典之作。

       據說,當時東德政府只是計畫要放寬東德人民的旅遊限制,而東德中央政治局委員夏伯斯基(Gunter Schabowski)誤解了上級命令,竟然宣布即將開放柏林圍牆,導致數以萬計的市民走上街頭,一發不可收拾拆毀了圍牆。這個歷史的必然與偶然影響所及,遠超過美蘇兩大陣營的政治情勢,對於文學作家們也產生難以想像的命運造化。於是劇作家詩人哈維爾變成捷克總統、索忍尼辛流亡多年後由佛蒙特州重返俄羅斯。如今東歐十國加入歐盟,一張申根公約簽證可以通行十餘國。

       有形疆界一一消散淡出,文學發展理當因而海闊天空,然而事實卻未必如此。偏見、傲慢、民族意識、經濟落差等無形的阻隔依然存在。儘管這樣,文學滋養人類的普世價值仍然無庸置疑,文學的天生本質與任務就在穿越藩籬、讓蜷曲角落的心靈得以喜見光芒耀眼的出口。


       柏林布蘭登堡大門附近,販賣紀念品的攤販各據一方。前東德和蘇聯軍隊的制服、徽章、毛帽等軍用品,全成了攤位上標準必備的熱賣商品。一位巴基斯坦來的小販向我推銷軍用毛帽,見我心生猶豫,竟拿出一塊拇指大小、聲稱是柏林圍牆的水泥碎片作為附贈誘因。雖然無從查證真實與否,但在「信者恆信」的基礎下銀貨兩訖。捫心自問,其實這筆交易是衝著水泥碎片來的。因為這塊水泥像是一把鑰匙,可以開啟專屬那個時代的無際想像,就像文學可以辦到的事一樣。#

(原文刊登於2005.6.2 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25

【文學現場4】少年維特誕生地 歌德法蘭克福故居

文‧攝影◎李俊賢 



     穿窗而過的光線不僅在《浮士德》裡綻放文學花朵,也在歌德的色彩理論中梳出科學條理。哲學家維根斯坦(Ludwing Wittgenstein)認為:「色彩促使人進行哲學思考。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何歌德熱中於色彩理論。」

        一七四九年八月二十八日,德國法蘭克福大鹿漥巷(GroBer Hirschgraben)二十三號誕生了一位文學巨擘——歌德(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),他一生八十餘年多姿多采的創作與情感歷程就此展開。這棟四層加閣樓的房屋立面,開了二十八扇大小窗戶,陽光可以輕易進入室內。明亮開朗的場景,與《浮士德》詩劇最後一幕收押瑪格莉特的幽暗死牢成明顯對比。若與《論語》〈先進篇〉的「未知生,焉知死?」相對應,歌德因為得到陽光充分的養分,所以「已知明,當知暗!」

     二樓右手側的琴房有一架造形特異的鋼琴倚牆而立,據說歌德常與愛好音樂的家人們合奏樂曲。這空間充滿音樂與光線,兩種確實存在卻無法捉摸的流動形式。木頭地板與樓梯的吱吱聲,不斷回應來回走動的遊人腳步,想要證明它那貨真價實的史蹟價值。其實,二次大戰時,故居房舍曾被砲彈摧毀,現存建築是後來依原本樣貌重新建造。

 歌德在一七七五年移居威瑪(Weimar)前出版了震驚文壇的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,應該算是對青春歲月的正式揮別吧!#

http://old.ltn.com.tw/2004/new/jul/1/life/article-5.htm

(原文刊登於2004.7.1 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24

【文學現場3】 愛丁堡作家博物館的三巨頭

文‧攝影◎李俊賢


 在蘇格蘭愛丁堡熙來攘往的皇家哩路(Royal mile)上,教堂、咖啡館、個性商店多得目不暇給,以至於小巷裡的作家博物館(The Writers' Museum)很容易被視而不見、失之交臂。

 雖名為「博物館」,但屬於那種精緻小巧的空間,多了一點家庭的溫馨感。蒐藏內容以三位蘇格蘭重量級作家的文物為主:伯恩斯(Robert Burns, 1759-1796)、史考特爵士(Sir Walter Scott, 1771-1832)、史蒂文生(Robert Louis Stevenson, 1850-1894)。伯恩斯是蘇格蘭著名詩人,後兩位更是愛丁堡出生的偉大文豪,地方上與有榮焉當然要好好彰顯一番。博物館展示了相關圖片、蝕刻、三位作家的半身塑像,還有他們用過的《聖經》、菸斗和拐杖。館方會不定時輪流推出其中一位作家的特展。

 這三位作家的重要性在於,伯恩斯是英國文學前浪漫時期的代表人物;同時有詩人身分的史考特,他的歷史小說《撒克遜英雄傳》(Ivanhoe)常名列西洋文學建議閱讀書單上;史蒂文生不但是詩人、散文作家、生活冒險家、旅遊作家,還創作兒童讀物,《金銀島》正是他家喻戶曉的神來之筆。


 博物館位在淑女階梯巷(Lady Stair's Close)裡的淑女階梯屋(Lady Stair's House),此屋於一六二二年興建,名列舊城區最老的房子之一。房子所有權幾經易手後,一九○七年才成為第一座愛丁堡市政府設立的博物館,一九九六、一九九七年間曾進行大規模的翻新維修。目前,館方也會安排當代蘇格蘭作家的特展。更棒的是,該博物館免費入場。


(原文刊登於2004.4.28 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23

【文學現場2】巴黎雙叟咖啡


攝影◎李俊賢


    從巴黎左岸到東京涉谷,雙叟咖啡一直充滿著濃厚的藝術氣息與文學質感。

 成功的咖啡廣告,在台灣人心中完美塑造了塞納河南岸的文學氛圍。文學味十足的廣告詞和動人心弦的配樂,足以令我的全體雞皮疙瘩肅然起敬。這樣說可能有點本末倒置。或許應該說,塞納河畔濃郁的文藝風,提供了咖啡品牌一炮而紅的的養分。

 其實大部分的成功並不只是平地一聲雷,巴黎左岸早已累積堆疊了幾個世紀的灌注。就在聖傑曼德佩(St-Germain-des-Pres)教堂對面的「雙叟咖啡」(Les Deux Magots,原義為兩尊樣貌古怪的陶瓷人像),肯定是談文學、說藝術不容忽略的人文重鎮。數年前,法國友人Claude約我在此見面,當時並不清楚它深厚的歷史背景,但直覺告訴我那裡一定有什麼。光線昏暗的環境裡,喧鬧不在座位之間;我輕聲慢步走向高高在上的雙叟,遮遮掩掩舉起相機,深怕驚擾到陶瓷人像下的客人,即使光線不夠亮也不好意思擊發閃燈。只拍了兩張後,我又躡手躡腳退回自己的座位。附近的客人大概見怪不怪,只輕輕挑了一下眉、眨眨雙眼,假裝我是個隱形人。

 名為「雙叟咖啡」的商店在一八一二年開張時,賣的是時尚流行的新鮮貨。最初店址位於不悉路(Rue de Buci),直到一八七三年為了擴大營業搬到現址,一八八五年改為釀售甜酒的咖啡館;之後此處更成為詩人魏崙、韓波、作家馬拉美等文學家、藝術家經常碰面的地方。俗話說:物以類聚,雙叟逐漸形成一個藝文勢力圈,常來光顧的大師名單還有紀德、畢卡索、海明威、沙特、西蒙.波娃等,每一個名字都如雷貫耳。

 基於對文學的使命感,雙叟咖啡在一九三三年設立「雙叟文學獎」(Le Prix des Deux Magots),幾十年來除了四年從缺之外,已有六十多位作家頭戴桂冠。去年戈茲(Adrien Goetz)則以《那不勒斯的嗜睡女人》(La Dormeuse de Naples)得到第七十一屆文學獎榮耀。如果需要證明自己確實來此一遊,你也可以花點錢買些咖啡豆、或是印有雙叟圖案的咖啡杯、餐盤等紀念品,將感覺延續回家,典藏文學質感。

 距離台灣近一點的日本東京,一九八九年在涉谷文化村(Bunkamura),也開了一家雙叟咖啡館,不但延請法國設計師裝潢,一九九一年開始也設立「文化村文學獎」(Un Prix Litteraire Bunkamura)文學獎,以延續巴黎本店鼓勵文學、人文的傳統精神。#


(原文刊登於2005.4.28 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17

【文學現場1】無盡的漂泊 作家或是流浪漢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文‧攝影◎李俊賢

 
    越南胡志明市中心街區,商店林立,遊人如織。街的一端是美侖美奐的法國歌劇院,街的長廊上正好經過行乞者和他的貼地尊嚴。這讓我聯想起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《三輪車伕》和導演陳英雄。電影情節以胡志明市一個三輪車伕家庭為軸線,主人翁迫於生活無奈的現實,加入黑幫組織求生存。特別的是黑幫頭頭竟然是個詩人。

    陳英雄在越南出生,十三歲遷移到法國。法國供給他哲學和電影的養分之後,陳英雄重返中南半島,運用流動光影勾勒家鄉的人與事,為在生活中奮力掙扎的小老百姓出一口氣。提到越南電影,頭號代表人物非他莫屬。

 越南與法國、離開與返回,時間和空間聯手交織無盡的漂泊。

 騷人墨客的觸角如同嬰兒皮膚一樣敏感纖細。舉凡外來的侵襲或內在的風暴,所導致的遍體鱗傷通常等量齊觀,但有時更深的傷口蜷縮在那看不見的暗室裡殘喘。由於血液裡遊走的騷動,作家們不得不在筆尖或指尖釋放不安,釋放之後,其實有更大的不安隨即席捲而來。於是釋放與不安結盟成無始無終的循環,就像黑白相伴的陰陽太極。

    腰桿與筆桿一樣挺直的文人,註定必須不斷地出走,拖著企圖補齊的殘缺身軀和心靈,緩慢地在方格子間匍匐前進。當路徑愈是崎嶇,爬行的痕跡就愈深刻。著有《古拉格群島》的蘇俄流亡作家索忍尼辛如此,當年期待布拉格之春的米蘭昆德拉、因政治入獄的柏陽與陳映真亦未嘗不是如此。

http://old.ltn.com.tw/2004/new/sep/23/life/article-3.htm 
(原文刊登於 2004.9.23 自由時報副刊 文學現場專欄)

2016-11-03

【碗裡的滋味】


   
   

    冰箱層架上排列了高高低低的瓶瓶罐罐,
    不是封存而是保鮮,
    冷藏低溫卻保有人與人之間的溫暖感受。

    信手抓了把麵條,
    義無反顧地丟進滾水鍋裡,
    這回兒,
    麵條不是重點,
    只是來站台力挺罷了。

   三分天下的醬料已經各就各位,
   下肚之前,
   先說說來龍去脈。

   上方用小管提味的「鮮味辣醬」區,
   來自左營自助新村海青王家燒餅店的「自製精品辣椒醬」。
   今年4月前往鳳山明德訓練班參與全國眷村保存聯盟會議,
  會前特別商請高雄友人昭權,載我們繞道去買些王家燒餅的
   招牌口袋燒餅以分享諸友。
   幾年前因緣際會與餅店大當家王哥相識,
   此次相見非常開心,
   王哥塞給我一罐辣醬,
   我見辣欣喜,
   前一罐送我的辣醬正好用盡。
   此「辣」味,不斷讓我記起南方眷村的兄弟姐妹。

   左下的「肉末酸豆」區,
   來自楊梅「埔心眷村故事館」志工劉學姊家傳手作。
   今年10月桃園眷村文化節期間,
   劉學姊準備紅燒牛肉麵作為大家午餐,
   我因不吃牛肉打算外出覓食,
   孰料學姊立刻使出隱藏版好料,
   特別為我客製肉末酸豆拌麵,
   尊榮感之外,
   真的太對我胃口了。
   大喊好吃之後,
   又獲得外帶酸豆一大碗。
   此「酸」味,連結起埔心眷村二代間的情誼。

   右中的「鮮味干貝」區,
   則來自對門鄰居張阿姨的真心推薦澎湖特產。
   張阿姨平常不時就會分享肉粽、滷肉、水果等食物,
   這回導因於:我清掃了公共樓梯間,阿姨覺得很「拍謝」,
   一定要送一罐她自己也很愛的干貝醬,
   向我的公眾服務義行致意。
   此「鮮」味,
   令我確認現代公寓也可以存在不疏離鄰里關係。


   這碗裡的滋味啊!